第十六章 深渊
｢敌袭？｣
当整座城市黯下来的第一时间，斯提克斯便从他华丽宫殿的王座上起身。与圣域结界需要魔王乌拉诺斯提供魔力一样，为边缘之海充当光源的『太阳』，也需要斯提克斯的魔力才能长久而持续的燃烧。
尽管斯提克斯为了能在任何时候都保持最强状态，这颗太阳除了照明功能，没有和圣域结界一样，拥有攻防一体的特殊能力，可这并不意味着『太阳』与斯提克斯之间的连接能轻易切断，更不用提太阳下方还有『海水』防护，那些并不是普通的海水，而是看起来像海水，实则为魔法阵的防御结界。如今连接被神不知鬼不觉的切断，斯提克斯不禁心里一惊。
是神造天使打过来了？还是前段时间苏醒过来的塔尔塔诺斯在复仇？抑或者瓦尔哈拉的恶魔偷袭自己？脑海里瞬间蹦出多种可能性，但每一种都被斯提克斯否决掉。
神造天使只会限制阿莱克西亚大陆的生灵去往外界，除非自己毁灭掉天使的一座城市，激怒了她们，否则她们不会主动出击。而塔尔塔诺斯，就更不可能，为了半年后的计划，自己派下属潜入妖精之乡，每日都监视着塔尔塔诺斯的行动，如果塔尔塔诺斯有远征计划，自己肯定能事先得到消息。再者，就算塔尔塔诺斯来到自己面前，也没有任何胜算，数万年时间过去，自己已经不是曾经的实力，而塔尔塔诺斯为了可悲的创造物，实力一直停滞不前。
至于最后的瓦尔哈拉，也同样没有可能。首先与塔尔塔诺斯一样，瓦尔哈拉上的人不清楚边缘之海所在，其次，就连自己的使魔日夜兼程朝边缘之海赶路，如今都没能抵达边缘之海，所以更不用提那个圣域结界破破烂烂的瓦尔哈拉，说到底，瓦尔哈拉是否还活着，都得打一个问号。
使魔在瓦尔哈拉上扮演了两年之久的安士白，自己非常清楚圣域结界对瓦尔哈拉的重要性，灾厄化的库克撕扯下了近五分之一面积的圣域结界，即使那个恶趣味的女神能修复结界，也无法在瓦尔哈拉坠入大海前的那短短几十秒里，让结界恢复如初，时间上根本来不及，女神说到底只是强大的圣灵，而非全知全能的上帝，不可能抬起手就让瓦尔哈拉恢复。
｢啧。｣
一头暗红色头发，**着上半身，露出面容妖异与坚实肌肉的斯提克斯啧了啧舌。
比起眼下的敌袭，斯提克斯更在意瓦尔哈拉的覆灭。可以说，瓦尔哈拉是目前唯一可能冲出环大陆的载具，失去了瓦尔哈拉，自己除了让部下以雷霆之势，对神造天使的八座枢纽城市发动总攻，接着自己再从防御薄弱区域冲出环大陆这个选择，就没有别的路可走。
｢呃，魔王大人，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？｣
站在王座下，一位身披灰色斗笠，但斗笠下却没有人影的堕天使轻声提醒。这是被伊丝与希斯缇娅消灭的堕天使贝利亚，堕天使不会真正死去，在之前的三个月时间里，贝利亚已经醒来，只是力量极度虚弱，不再有能与阿撒兹勒一战的实力。
｢哼。｣瞥了眼没有实体的贝利亚，阿撒兹勒不客气地冷哼，｢先弄清楚袭击者的来历和数量，他们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迈进边缘之海，外面的守卫肯定已经**掉，实力不容小觑。你和其他人去埋有灾祸之卵的地方，绝不能让入侵者进入那里，那是我们逃离阿莱克西亚大陆唯一的可能性。｣
｢那魔王大人您要去哪？｣
｢你是在怀疑我会坐在这里，什么也不做吗？｣
斯提克斯目光尖锐起来，声音也变得格外低沉。
深知斯提克斯实力的贝利亚连忙双膝跪地，而不仅贝利亚，大殿里的其他堕天使也一同跪下，魔王的威压让他们升起发自内心的恐惧。
｢属下不敢。｣
｢那还不快下去！｣
｢｢是！｣｣
齐声答应，堕天使与高阶恶魔顿时如受到惊扰的鱼群般退出大殿。
然而，还没等宽敞的大殿安静下去，斯提克斯便皱起眉头，低声轻咦。
｢嗯？｣
宫殿外的城门被人强硬破开。
没有超越两百级的实力，怎么样都不可能做到，斯提克斯神情认真起来，此前虽然城市的光源被切断，但斯提克斯仍没有把对方当成劲敌，现在对方能轰碎他亲手布设的城门，实力已经到他不得不重视的地步。
到底是谁有这么强的实力？
即使把环大陆算在内，斯提克斯的脑海里也只有那么几个候选者，特丽诺Ⅰ型、乌拉诺斯的继任者与阿撒兹勒，以及最后的原初塔尔塔诺斯，而这三种可能性都已被斯提克斯否决。矛盾的状况令斯提克斯有种算漏了一拍的不安，不再犹豫，他开始以恶魔语咏唱咒文。
｢——『全知探索』。｣
边缘之海是斯提克斯亲手创造的领域，只要他想，随时都能将整个空间内的状况一览无遗，缺点则是有使用次数限制，以及很容易在探索对方的过程中，被对方感知到，是一种容易暴露自身位置的魔法，所以斯提克斯才没有在察觉入侵者的第一时间开启。现在对方的实力已经不允许自己再有玩弄猎物的想法，动用无可阻挡的暴力令敌人屈服，才是自己该做的事情。
目光十分自然地落在地图的宫殿大门处，然后，斯提克斯脸色瞬间发生变化。
｢怎么可能！？｣
尤弥尔女神，伊丝·恩雅。
过去在瓦尔哈拉的时候，斯提克斯就借用安士白的身份，拜托精通探查魔法的沙利叶，探查伊丝的实力，然而沙利叶的答复却是无法探知、深不可测。要知道，沙利叶自身的战斗力虽然弱小，可她的探查魔法却能感知到最高两百级的实力者，连沙利叶都回答不知道，伊丝·恩雅的实力肯定超过两百级。如此实力加上对任何事情都不在意，仿佛将一切玩弄于鼓掌中的态度，还有最后抢走圣女的乌拉诺斯之位这份恶趣味，足以让自己肯定，她就是设下囚笼的尤弥尔女神。
｢该死，怎么会是她！｣
内心焦急起来，脚步下意识迈向逃离边缘之海的暗道，斯提克斯非常清楚，女神的实力很可能高于他，即使战场在他的大本营边缘之海，斯提克斯也没有必胜的把握——连女神的仆人都能把自己弄得焦头烂额，女神本人又究竟该有多强？斯提克斯时常思考这个问题，而每次思考得到的答案，都是保存实力，来日再战，以他现在的力量，不可能是女神的对手。
只是，在稍微走出几步后，斯提克斯又停下脚步，神情间多了凝重的思考。
｢不……｣
女神已经打到自己门前，如果自己选择撤退，今后再想将部下凝聚起来，希望基本和零划等号，畏怯等于失去所有，这对即将吹响全面战争号角的自己而言，完全无法接受。自己早已受够了阿莱克西亚大陆的生活，身为万人敬仰的魔王，就应该不受拘束的，前往更广阔的世界接受挑战，像这样蜷缩在狭小角落里自满，和虫豸没有两样。
退缩将失去尊严与存在意义。该如何选择，已经十分明了。
不断深呼吸调整紧张的内心，斯提克斯紧紧注视着地图上的伊丝。
｢还有希望……｣
即便每次在大脑里与女神的战斗，都是以自己的失败告终，但这并不代表自己没有为与女神为敌做准备，相反，自己还设计了一系列专门针对女神的陷阱。
｢有灾祸协助，即使对上女神，也能有一战之力——对了！还有那里！只要把这该死的贱^人引到『深渊』，我就不可能输！｣
想到便立即付诸行动，斯提克斯立刻以转移魔法离开大殿，只不过，考虑到直接在深渊等候女神过来，很可能被女神猜出这是陷阱，因此斯提克斯抵达深渊后，并未停下脚步，而是假意朝一座与深渊连通的尖塔走去。
只要这样，女神就会认为自己想逃往尖塔吧，刚刚还紧张万分的斯提克斯，瞥见脚下深不见底的漆黑后，嘴角浮现狰狞笑容。从过去瓦尔哈拉上的遭遇，斯提克斯可以推断出，女神也拥有类似『全知探查』的地图魔法，这样一来，便不需要担心女神因为不知情，而没有踩进自己的陷阱。
感受着深渊——这个源源不断涌出灾祸，漆黑到没有丝毫光芒的地方的魅力，斯提克斯内心逐渐安定下来。
接下来只需静静等待即可。
连元素也会湮灭的空间内，即使女神，也无法在深渊内恢复魔力，只有灾祸，才是这片黑色世界的主宰。
◇
有一点迟滞的感觉。
就好像动作被减缓了一般，抵达坐标的时间比想象中要长。
以『瞬间移动』转移到斯提克斯正前方的伊丝如此想到。不过，考虑到这里是斯提克斯的大本营，遍布能延迟传送的灾祸之弦，简直再正常不过，伊丝没有将其放在心上，而是把注意力转移到观察环境，警惕站在十公尺之外的斯提克斯身上。
漆黑一片的、充满灾祸的空间，不论头顶还是脚下，都流动着令人反胃的黑色粘液，倘若不是自己在传送前施加了隔绝灾祸的『神圣壁垒』，此刻衣服已经被四面八方涌来的灾祸腐蚀殆尽了吧，压抑的、无法呼吸的感觉令伊丝皱了皱眉，『神圣壁垒』自带的淡金色，成为这片空间唯一的光芒。
遍布这片空间的灾祸比过去自己见过的灾祸强大许多，哪怕它们直接与『神圣壁垒』接触，也不会立刻蒸发，而是与『神圣壁垒』僵持不下，爆发出震耳的嗤嗤声。
看来斯提克斯的目的不是尖塔，他从一开始就在诱骗自己来到这处遍布灾祸的陷阱，大致估算，这些灾祸恐怕连英雄领域的人都能眨眼吞没。
不过，在绝对力量面前，所有陷阱只不过是自我安慰的把戏。
架起银色单手剑，伊丝将剑尖对准斯提克斯，尽管斯提克斯隐藏在灾祸后方，但全知地图告诉自己，斯提克斯就在这个方向。
｢你的末日已至，斯提克斯。过去对蒂娜造成的伤害，将从现在开始清算，你逃不掉了。｣
｢哦？不愧是女神，明明身处深渊，却还用这副口气说话，真不知道该说你勇敢，还是无谋。退下。｣
伴随斯提克斯青年男性的声音，原本挤压着『神圣壁垒』的灾祸，瞬间像拥有生命那样，朝周围散开，伊丝与斯提克斯之间顿时多出一片空白地带——这片空白并不代表两人踩在地面上，两人的脚下与头顶依旧是灾祸，与之前的区别只是灾祸没有直接与二人接触，两人就好像用飞行魔法，悬空在灾祸砌成的房间里，失去了方向的概念。
伊丝意外地挑起眉。
｢嚯，这些灾祸是你创造的么。｣
如果灾祸是斯提克斯创造，那么斯提克斯就又要多一项间接杀死希里的罪行。
然而，伊丝得到否定回答，**着上半身，有着隆起肌肉与妖异五官，眼白呈现黑色的斯提克斯弯起嘴角，毫不慌乱地回答。
｢不，这些灾祸只是我的合作者。不用在我面前装作无知模样，尤弥尔女神，你应该很清楚，灾祸到底从何而来。既然让你看到这里，我也不必有所隐瞒，你费劲心思不想让阿莱克西亚大陆住民得到的至宝，现在已经被我掌控，你的努力不过是徒劳。｣
莫名其妙。
斯提克斯似乎依旧把自己当成尤弥尔女神，伊丝一时间不知道该做出何种表情。
｢怎么？在为自己的失败懊悔吗？｣斯提克斯挑起眉毛，身后巨大的恶魔翅膀也跟着扇动，神情里多了一些试探，｢我们还有商量的余地，女神大人，现在知道这处深渊的人只有我和一小部分堕天使，只要你愿意放我离开环大陆，我就可以以这圣灵之躯起誓，把深渊的秘密带进棺材里，至于与我一样知晓秘密的堕天使，只要边缘之海消失，他们就失去了永生不死的能力，这一点你应该清楚。｣
｢你是要出卖自己的部下，换取前往广阔世界的机会么。｣
｢正是如此。堕天使因我而生，自然也要为我而死，这是因果。｣
能把这些话光明正大的说出来，也是一种才能。
可惜自己不是女神，并且就算自己是女神，也不会允许斯提克斯在偿还罪孽之前离开。
｢怎么样？很划算吧？深渊是不可多得的宝藏，顺着深渊，你大可以找到灾祸的巢穴。这是对等的交易，机会只有一次，女神大人。｣
伊丝长久的沉默，令斯提克斯误认为伊丝在思考要不要做交换，他妖异的脸上多了些希望之色，静静等待伊丝答复。
但是，伊丝的回答只有一个。
单手剑上闪耀朱红光芒，伊丝精致如人偶的脸庞浮现微笑。
｢击败你，一样可以知道灾祸的巢穴——『烈焰风暴』！｣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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