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五十九章 生命的本质
在灯光汇聚之下，两只匪夷所思的巨型熊玩偶还在向周围宾客说着惯例的、本应属于类似宴会主持人的开场白，但薇莉丝小姐根本无心细听，只是若有所思地以指节轻轻敲击着身前桌面，目光却依旧落在那像是为了展现技术般故意亮相的两道身影上。
“造物………么。”
早就听说奇迹之都海纳百川，连被称作禁忌的学术也可以合法得到研究空间，看来这话还真一点都不夸张。
但………天才与疯魔之间，从来都只有一线之隔啊。
坐在她对面的生命女神小姐同样正注视着这一幕，向来温柔如水的娇颜、此刻目光却显得有些锐利，微微颔首道。
“现在明白我为什么要亲自过来了吧？目前你看见的还只是冰山一角，这所学院、以这座城市为中心的许多东西都很不简单呢。”
“你的意思是……..塞恩斯有问题？”
西芙琳不置可否。
“至少他们正在研究和应用的这项技术很有问题，将幻想化作现实，甚至创造出前所未有的全新生命，哪怕那只是与此身一样并无内核，全靠外力操纵的木偶，但创造生命就是创造生命，走出了这第一步，就会如蝴蝶振翅般带来一系列连锁反应。”
“他们或许拥有打开禁忌之门的力量，可里面奔涌而出的……….”
沉默片刻，女神殿下没有将不安的忧虑全部说完，只是很快转言道。
“薇莉丝，在你看来、【生命】是什么？”
“生命？”
有些诧异地与神明小姐青翠碧眸对视一眼，黑发少女摇了摇头，而西芙琳似乎也早已料到了她不会正面给出回答，只是接踵道。
“【生命】…….是灾祸啊。”
代表着【生命】的女神如此呢喃着。
旋即，青发少女漫溢着神性的美眸再度遥遥投注在舞台上两只憨态可掬、活灵活现的玩偶生命上，似自言自语。
“你知道、大地母神的权能分为【生命】与【凋零】两个部分，这是互相冲突的矛盾、也是不可或缺的互补。生命的本质、不过是世界之树上生长出的枝叶，何时诞生、何时衰老、何时凋亡，都需遵循早已被写入无形章程的规制，自其初生那一刻起，凋零的结局便已被注定了。”
“生命需要凋零，正因落叶凋零浸入土壤，才会有更多生命的新芽自凋亡中诞生，反之亦如是，但若其中任何一方失去了节制，【树】——我们的世界、都将因毫无止境的膨胀而承受祸患。”
“所以、【生命】的本质与【凋零】并无差异，都是会为世界带来毁灭的灾祸之一，万千生命间的长链严谨而复杂，是世界经由千万年构筑起的缜密循环，正因如此、全新物种、全新生命的诞生才需要漫长时间逐渐演化，而非一蹴而就。”
“可若有谁狂妄自大，想要以拙劣手法模仿始源创世之光在世界之树上横添新枝，带来的连锁反应、那名为【生命】的灾祸，便很可能扰乱整棵大树的机理、令其衰败枯死。”
生命女神回过头来，将杯中最后的酒液倾入唇内，那几乎从未在人前显露过的淡漠之色，仿佛让薇莉丝看见了另一位名为【凋零】的女神倒影。
“薇莉丝，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，比所有人想象中都更加脆弱，更加易碎啊，凡人眼光浅短、只知眼前的利益与得失，会被情欲的冲动驱使，所以………才需要神明来引导他们。”
“…………..”
明明现场的气氛是那般热烈，被前所未有新奇事物引动热情的人们高声欢呼、大片鼓掌叫好之声如海浪般绵延不绝，一股难以言述的淡淡寒意、却悄然自牧师小姐心中扎根开来。
西芙琳的警示乍一闻似乎有些危言耸听，但祂是代表生命的女神，如果要论这世上谁最有资格说出刚才那番评价，那毫无疑问便是曾同时掌控【生命】与【凋零】两份权能，至少已活过数万年岁月的大地母神了。
世界的灭亡并不是只存在于童话故事里的荒诞想象，艾卜司也好，曾经在古灵域【无尽墟海】中见到的瑞兹涅斯世界也罢，灵狐巫女曾经埋葬过至少上千具这样的尸骸，那都是历历在目，充盈着血与泪的过去。
不知为何，薇莉丝此刻想到的居然是当初在【幽灵海】中，接触被深埋于海床与大邪神触须之下的【真理之神】颅骨时，看见的那段难以明状幻象。
【真理是猛毒、真相是原罪】，还有………….【生命是灾祸】吗。
“不过……….”
似是觉得话题有些过分沉重，见薇莉丝迟迟没有回应，女神小姐笑了笑，很快换回正常状态时那副温婉柔和的表情，轻声安慰道。
“话虽如此，世界是存在稳定性与修正力的，以目前这座城市展现出来的水准，还远远无法达到带来灭亡的程度，只能说刚刚埋下灾祸的种子而已，所以不必着急，只要保持关注、并在合适时机出手纠正就好。”
“至少他们还没有将研究的目标指向战争与毁灭，如果能够保持对【禁忌】的充分敬畏，我其实还蛮看好这座城市的，【始源】的权能连诸神都难以触及，虽说代价必然高昂，但这些凡人能将其以拙劣手法模拟出来少量，的确也算得上非常出色了。”
收起心中荡漾的思绪，牧师小姐微微颔首。
“嗯、我也会留心关注的，正如你所说，这样的技术………不像凡人能凭空创造研究出来，恐怕是借助了某些外力或参考才对。”
无声交换了个眼神，二女再度露出默契般温和笑意，将视线重新投回宴厅舞台之上。
此刻，简短的开场白和表演已经结束，这场联合交流大会的主要推动方——来自世界五大强国的代表人正受那两只玩具熊玩偶邀请，来到台上向众多来宾简要致辞。
这么一瞧，果然不少都是熟面孔呢。
神圣帝国的代表人还是那位老熟人，艾徳文娜的姐姐裁决圣女菲蕾德翠卡·塞西莉娅，虽然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一年多，这位圣女殿下看起来倒依旧没什么变化，大波浪的金色长发自然垂下，穿着富含神圣气息的圣女定制礼服，将三神器之一的【仲裁圣剑】悬于腰间，一副精气神饱满的威严模样。
上次碧空之国的羽皇寿诞就是这样，不管哪里有外务貌似都是她在东奔西跑，打起战争也是裁决圣女最先带人顶上去，真的蛮辛苦呢……..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