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百零五章 总有无名者在默默守护
很显然、想要成为【噬界之蛇】，【鳞】、【蜕】、【血】、【牙】、【心】，获得其中哪种根本无所谓、这些东西只是媒介、用来与【蛇】真正本质形成共鸣的基础，殊途同归、最后都会走向相同的唯一结果。
随着与【蛇】的联系愈发加深，继承者将获得更加强大的力量，但与此同时、那股来自冥冥之中的永恒不灭【意志】也会与之融合，在潜移默化中对其造成影响。
这就是力量的代价。
异化为【吞魔之螣】后，大地魔龙塔尔塔诺斯失去了理性，成为只受到本能驱使的无智野兽，即使如此【蛇】的意志依旧会对其造成影响，而选择与之融合、争夺其核心控制权的阿什纳德也同样如此。
阿什纳德、塔尔塔诺斯、以及【噬界之蛇】的意志，这三者共同构成了如今乱魔山谷之下存在的本质，只不过一直以来都是前者的思想占据主导地位，而随着三百年时间流逝，阿什纳德的灵魂渐渐不堪重负，三者之间的比例才会随之逐渐改变。
那家伙很清楚这一点，所以他需要寻找一个新的“比例”来混入这场争夺，保证另外两者无法彻底支配这部分【蛇】的力量，给外界酿成灾祸。
而被选中者，就是如今躺在外面的那个学者青年。
如果那群人没有意外闯入乱魔山谷，被塔尔塔诺斯本能般吞噬，这件事原本或许会由疾风剑圣来做，因为他很强、精神意志更在不断磨砺之中达到了相当惊人的水平，可以相对容易地压制塔尔塔诺斯、以及抵挡【蛇】之意志的侵蚀。
但世人皆有私心，承担这份责任虽然会给当事人带来更加强大的力量，可也代表着一道几乎永远无法除去的枷锁、一份可以预见的最终未来，阿什纳德不愿意让亲弟弟走上自己的老路，所以他选择了旁人。
从某种意义上来说、这是【噬界之蛇】的恩赐，若光论强度，其实绝不亚于世间任何神明的祝福与加护。
只不过这力量稍稍有些奇怪，准确来说的话、或许是种受到“诅咒”的赐福吧。
之前一路来时，薇莉丝见过不止一次因各种缘由被蛇血入体的生物，他们的状况虽然凶险万分、只凭自己几乎没有任何可能化解，但若真挺了过去，并且靠自己的意志将那股力量驾驭，能够获得的好处必将相当惊人。
而那些，大概也只不过是因为遗迹重现世间，又或者塔尔塔诺斯逐渐苏醒、【蛇血】力量扩散后辐射开来的微不足道部分，比起如今这样得到真正本源力量灌注情况，差距当然是显而易见的。
一念及此，某个薇莉丝困惑许久的问题不禁再度浮上心头。
【噬界之蛇】到底是什么东西？
似神而非神、永恒不灭，却又感觉位格隐隐更在神明之上，就连【黄昏议会】那般由神明构成的神秘组织也要将其立为标志，它也是【始源之光】创造的生物吗？若是、为何创世者要特地制造出一只毁灭世界的不死存在？
这个问题，薇莉丝心里其实也没个准数，即使到了现在、依旧只能形成一些模糊猜测。
明曦常年生活在古灵域，和那玩意几乎没有任何交际，而曾经是大地母神的西芙琳虽然参加过几次对【蛇】的围剿，但按照祂的描述，当时诸神所面对的几乎都是尚未完全成长起来，实力参差不齐的刚复活【噬界之蛇】，很难作为准确参考进行判断。
这只来源成迷，似乎早在早在始源创世时便已出现的异兽，实际上远比大地母神更加古老，甚至有一种说法、最初的【噬界之蛇】耶梦加得其实是由【始源之光】亲自出手，才得以将其斩杀，而后来诸神所面对的每一代、都只不过是尚未完全体的弱化版罢了。
但即使如此，哪怕最弱小的【噬界之蛇】，在西芙琳看来力量都足以媲美上位神明，而若真让其吞噬掉一两个残缺的世界得以进化，达到至高主神位甚至………超越其上也说不定。
【蛇】就是如此可怕，它不受规则束缚，成长也没有上限一说。
【世界吞噬者】正如其名，它的力量会随着吞噬量的增长而不断进化，如果真让其无限制地成长下去，哪怕将目前已知所有世界尽数吞噬殆尽，甚至吞吃掉神明与法则本身都完全有可能。
它是一切生灵与世界的共敌，因此只要【噬界之蛇】出现在世上任何一个角落，哪怕站在混乱一侧的邪神都会选择同仇敌忾，不计代价将其彻底消灭。
所以，当初痕告诉薇莉丝，【黄昏议会】之所以要将【噬界之蛇】作为标志物、是因为将其视作头号大敌，祂们和【世界维续者】之间处于不可调和的敌对关系时候，牧师小姐其实并没有感到过多意外。
虽说议会的真正目的迄今为止依旧尚不明朗，但那绝对不可能是毁灭所有世界。
邪神统治世界、为所欲为，说到底其实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和野心，就像【颠覆与逆理之神】那样，祂的一切行动都是存在明确目的性的，而【蛇】似乎却要让一切都归于虚无，如果所有的世界都消失殆尽了，那【神】又还能去统治谁呢？
渐渐收拢发散的思绪，牧师小姐重新看向面前已经只剩灵魂的青年。
他的形体正在变得愈发模糊，但这回可不是因为被攻击和影响了。
“你的时间不多了呢。”
“呵呵，是啊、靠一道残魂苟活近三百年，拖着这只怪物在地下静静沉睡，如今也终于抵达难以为继的时刻，不过……..好在是有了传承者。”
“这个叫做罗温的小家伙心性颇为良善、意志坚定，有毕维斯在旁边帮助，或许能比当初的我做得更好，如果可以的话、希望薇莉丝小姐今后也偶尔照拂一二，我将他拖进这场风暴之中，但能做出的补偿却已所剩无几了。”
阿什纳德无奈地摇了摇头，神情却依旧平静，似乎并未展现出临近消亡时应有的情绪。
牧师小姐挑了挑眉，面露些许诧异。
“………..不会感到不甘吗？说到底这件事与你们并无关联，你或者毕维斯都只不过是被偶然牵扯进来的倒霉蛋罢了，都说人无念不活、脱离肉身的灵魂想稳定维持自身存在、更需要一个强烈的执念作为支柱，我很好奇——你这三百年来的坚持都是为了什么？”
“守护世界？”
对于抛向眼前的略显尖锐问题，青年只是微笑摇头。
“或许最初的确感到过些许遗憾吧，但过了这么久，大部分情感也早已被时光消磨殆尽，如今剩下的只有那份纯粹愿景罢了。”
“我阿什纳德并非什么崇高无私的圣人、视守护天下苍生为己任，但白皇陛下当初总教导我们——凡举立于天地之间者、有所为有所不为，这世间还有我所珍视的存在，天灾来临之时、谁又能断定他们不会被牵连其中呢？”
“我守护的并非世界，而只是想要守护的、所在意的那一缕光芒罢了。”
“………好一个并非世界。”
看着眼前青年坦荡平静的模样，薇莉丝沉默片刻，微微颔首。
这番话说起来容易，但真正能做到的人、世上却可以说十不存一。
即使如此，他们依旧存在。
用生命与三百年岁月默默守护珍视之物，这位比起兄弟几乎籍籍无名的剑圣兄长是如此，当初在古灵域与那一张棺椁为伴，枯守地下海千年、只为镇压一片【毁灭之羽】的麒麟亦不外如是。
这样的存在或许很少，但正是因为他们的守护，这一份份微弱光芒汇聚而成的力量，才能让世界始终延续下去吧。
薇莉丝是个相当任性的人，如果换成相同场合、她自问未必会做出与阿什纳德相同的选择，但对于后者的做法，却也并不否认自己心中敬意。
“明白了，这件事我会放在心上，不过最后、还有一个问题。”
“薇莉丝小姐请说。”
“嗯，你知不知道……….外面那些人想要的是什么？”
心照不宣理解了少女的意指，阿什纳德片刻沉吟、微微颔首道。
“…….关于这点、我对这个所谓奥斯特帝国了解有限难以断定，但姑且也算有些推测吧。”
“我想、他们应该是奔着罗温身体里这颗【心】而来的，至于目的……….或许与【噬界之蛇】的复活有关。”
“关于【蛇】复生的原理，之前薇莉丝小姐已经所有了解，以其遗留的某个身体部位为起点，一步步共鸣、进化、最终继承完整的【世界吞噬者】之位，这是目前已知最普遍且唯一的方法，但它的缺陷、您应该也清楚了。”
“先不提过程极其漫长、需要付出相当之多的努力和艰辛，即使真的成功化身为【蛇】，最终也只是成为那宏伟意志的载体，不说完全给他人做了嫁衣、但也多是身不由己的。”
“而且这样诞生的【噬界之蛇】，实力最初并不会太强，还需要通过不断吞噬，与这世间几乎一切生灵站在对立面斗争，毁灭万物来让自身变得强大，届时将会遇到的阻力可想而知。”
说到这里，青年话语微顿，洞穴之中的空气仿佛也在这个瞬间变得分外沉凝而严肃。
“但………假若【蛇】复活的方法其实并不只一个呢？”
“如果、我是说如果，还有一种更加合理、更加繁琐且复杂的方法，能够让后继者真正摆脱那诅咒般的【意志】，不再作为【蛇】的载体而成为真正崭新存在，甚至直接拥有等同、乃至超越初代【噬界之蛇】的力量，薇莉丝小姐觉得那会是什么？”
“……………”
似乎在思索着那种假设的可能性，牧师小姐皱了皱眉，最终却只是摇摇头。
对面的阿什纳德也做出了同样动作。
“对、我亦不清楚，甚至这种可能性也只是我个人的无根据猜测，但我总觉得如今这种【蛇】的复活之法是不完整、有些简陋的。”
“有些东西、某些更加了解【噬界之蛇】的存在或许真的掌握有类似方法，至于为什么如今都未曾出现过、可能是存在着某些限制条件、亦或者时机尚未满足，但…………”
“我有种隐隐的直觉，或许外界那些人此行目的，便是构成那种特殊方法的步骤之一，他们可能只是棋子，但其背后存在、甚至更深处的某些操纵者一定会知晓些什么。”
说完了心中的猜想，阿什纳德再度笑笑。
“至于那究竟是什么，又该如何处理、是否要继续探究下去，就是你们这些还活着的人该考虑之事了，也可能外面那些人只是古道热肠，觉得毕维斯只身难以处理塔尔塔诺斯，特地前来帮忙也说不定呢～”
“得了吧，他们哪有那么好心啊…………一群无利不起早的鹰犬罢了。”
想起帝国情报局以前做过的那些事，薇莉丝实在很难把他们与阿什纳德玩笑中的模样画上等号，指望这群家伙在毫无所图的情况下费力气帮忙，还不如寄希望于【黄昏议会】其实是维护世界和平的正义使者呢。
“呵呵、那我就不太清楚了，三百年前那会，这个名为奥斯特的国家还只不过弹丸之地，虽然听过些名声、但也没什么了不起的，没想到时过境迁，竟然已是如今这般庞然大物了。”
常年与塔尔塔诺斯沉睡地底，阿什纳德所知晓大部分信息自然都只来源于毕维斯探望时的诉说，以及意念覆盖范围内的这座山谷。
“世事总是难料，就像我在来到这里之前，并没想过这里竟会埋藏着一段如此复杂的过往，遇见计划之外的人。”
“呵、是啊，我也………..”
阿什纳德似乎还想说些什么，但终究却只是微笑颔首，将一切埋于不言之中，他早已趋于透明的身躯终于彻底虚化、消失，只留下一句淡淡的告别。
“那么、接下来就拜托各位了。”
伴随着他的身影淡化，篝火光芒与洞穴亦如泡沫般徐徐消散。
名为阿什纳德·伯纳尔德的存在已经彻底离去。
这一次，他不会再回来了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