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十章 无光之地
黑发少女不置可否，只是摊了摊手，轻轻挤出“嗯哼～”一般的声音，见她无意继续多言，雪女小姐也不再追问，径直站起身来，抬头望向漆黑深邃，漂浮着无数朽烂异形的头顶深海，神色重新归于冷淡清丽。
“该抓紧时间准备出去了，失踪太久的话，外面一些事会变得很麻烦。”
对于这个话题，薇莉丝依旧只是笑着摇了摇头。
“能否出去从来都不取决于我，只要觉得做好了准备随时可以开始，只不过失败的代价你应该也已经很清楚，唯独这一步我是帮不了你的。”
“………….”
似已理解了少女的意指，茉莱雅不再多言，只是沉默着微微颔首，以从未有过的认真态度开口道。
“我准备好了。”
“那么，祝你好运～”
牧师小姐轻敲响指，瞬间，被无形力量隔绝在外的海水与难言之物顷刻奔涌而至，茉莱雅只觉得浑身一僵，冰冷刺骨的寒意已将其周身彻底笼罩！
事实上，这才是她来到这里之后本该直接面对的东西，只不过某个不讲道理的家伙强行用自己的力量干涉了流程，才令其拖延至今。
但无论如何，这一步也早晚都会进行下去，薇莉丝可以阻碍其一时，总不能永远呆在这里维持结界，她可以走，茉莱雅却必须要完成某些事情才能离开。
“嘿，该做的咱都做了，究竟能不能把握住这机会就只能瞧你自己啦，好好努力吧小家伙，我看好你哦～”
阻挡海水的真空地带寸寸收缩，一直到距离薇莉丝体表仅有数尺之地方才堪堪停止，这本就是她将【羽衣·格拉瑞亚】力量外放形成的效果，收放与否自然随心所欲。
自言自语着，少女伸手接住刚刚蹦上来的小木偶，将它放在自己肩膀上，最后看了眼已经彻底被海水淹没，正紧闭双眼歪斜漂浮着、眉心处八瓣雪花印记再度光芒大放的茉莱雅小姐，便不再管她，径直转身而去。
她一步跨出，却如同轻易穿梭了空间一般，周围幽邃漆黑的深海环境瞬间变幻，竟又回到了那仿佛置身黑夜的丛林之中。
简陋篝火无声燃烧着，带来黑暗中唯一且微弱的光源，薇莉丝默默环顾四周，突然一挥手中法杖，那跳动着的火光失去了某种力量钳制，如有生命般微微闪烁几下，旋即竟诡异勾勒成一行行清晰文字。
那文字似是而非，明明并非当前世间所传承的任何一种语言，甚至无法形成准确结构逻辑，却又能让人在目睹之时瞬间领会其内容，仿佛它的存在便是规则本身。
是的，它就是【规则】。
它如此昭告着，仿佛迫不及待。
【踏骸骨之路，觐陨落之威，生者止步，唯通达者可得神骸。】
充斥着神秘与威严之息的字符缭绕数息后悄然散去，随即，便化作一连串更加详细的小字。
【请牢记以下规则，否则一切后果自行承担。
第一：篝火是此域唯一稳定光源，亦是唯一安全坐标，请不要远离【光】，否则你将迷失于黑暗。
第二：【光】的庇护虽然安全，但光芒照耀下的一切事物，其形态、距离、色彩、甚至存在本身，都可能发生扭曲或欺骗，你看到的未必是真实，务必小心。
第三：目光也是【光】的一种。
第四：不要随意发出声音，那会吸引“它们”的注意。
第五：任何看似清晰、被踩踏出来的小径都是陷阱，它们通向永恒的迷失或即刻的消亡，真正的方向藏于【无之处】。
第六：这里没有活物，更没有你的同伴，不要相信任何存在，更不要靠近与回应。】
“…………什么乱七八糟的？”
看着那火焰以诡异姿态形成、甚至如真正火光般随着阴风微微扭动的一连串文字，薇莉丝皱了皱眉。
其实之前茉莱雅在这里醒来时，类似规则就应该展现给她那位接受试炼者，但牧师小姐当时只看了前面第一句，就嫌神神叨叨的谜语人太麻烦，干脆便用神念将整片森林的运作机制给强压了下去，规则影响降低到极限，这些文字自然也在连带影响下被隐去了。
不过这里毕竟是极为特殊的所在，一些最基础的规则即使薇莉丝也无法完全消除，比如没有【光】便走不出黑暗，所以她才造出那只用来照明和引路的小木偶，由后者带着她们离开森林。
跳过试炼听起来简单，却也存在着不少需要处理的后患，这试炼的规则一个个看似搞得花里胡哨，其实也蕴含着某些意义深远的暗示，是一种特殊的【信息】。
这些规则本身，便是那【信息】所化的一部分形态，缺了它们试炼自然无法完整，薇莉丝图省时间帮某人走了后门，自然也得回来擦擦屁股。
因为这次并没有再动用神念与神国强行压制领域，规则真正具现刹那，周围环境也开始随之展现它原本该有的模样来。
黑暗中的阴影在摇曳，树与灌木仿佛活过来般扭动着枝条，阴风席卷、夹杂着诡异的低笑之声，除去被篝火光芒庇护的方寸之地，整座森林都似乎已成为怪物的乐园。
而那文字在火焰中跳动，却也散发着不祥的微光，平静与之对视着，薇莉丝能清楚感觉到文字本身蕴含的冰冷意志，那【光】竟在默默盯视着她。
看似安全的地方，或许往往才是最危险的地方。
比起之前只是没有光源便无法寻得离开的方向的简单难度，如今展现出来的，无疑才是符合其真正位格的超危险境。
这些规则看似说得头头是道，每一条规则似乎都没错，但若仔细分析便会发现、它们互相之间其实又存在着冲突之处，比如明明说篝火是这片森林唯一的光源和安全地带，却又在后面表示【光】会错乱认识带来危险，若是无法发现这些，很容易便会落入陷阱之中吧。
大概也只有具备大智慧、大气运的天选之子，才能理清诸条规则之间逻辑，找到那唯一的共通之处完成通关了。
不过薇莉丝小姐懒得转那脑子。
所以，她直接一脚踹了出去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