Chapter: 第279章 被賣了
那聲音清脆悅耳,如同玉珠落盤,卻又帶著一種與生俱來的、深入骨髓的傲慢與疏離。最後那兩個字——“廢物”,被她用一種微微上揚的、充滿玩味的語調吐出,輕飄飄的,卻比任何惡毒的咒罵都更加傷人。
它像一根無形的毒針,精準地刺入了沐雲心中那塊唯一還未結痂的、血淋淋的傷口上。
整個演武場死一般的寂靜。
所有人的目光,都聚焦在了這對身份、地位、乃至容貌都宛如雲泥之別的少男少女身上。
沐雲的身體,因為極致的屈辱而微微顫抖。他緩緩抬起頭,迎上了那雙俯瞰著他的、美麗而又漠然的鳳眸。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啊,清澈如琉璃,卻又深邃如寒潭,裡面沒有鄙夷,沒有同情,甚至沒有憤怒,有的只是一種……看一件新奇玩物般的、純粹的好奇與審視。
他緊緊地咬著牙,牙齦甚至滲出了血絲。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,而是從牙縫裡擠出了三個字:
“你是誰?”
他的聲音沙啞、乾澀,卻像一塊在風雪中屹立了千萬年的頑石,帶著寧折不彎的倔強。
“哦?”蘇青似乎對他的反應感到了一絲意外,隨即,她唇角的弧度變得更加明顯了。
有意思。
太有意思了。
都淪落到這個地步了,被人踩在泥里,像條死狗一樣,可這雙眼睛里,竟然還藏著火。這火苗雖然微弱,卻燒得異常執拗。
這可比那些一見到她就嚇得屁滾尿流的所謂“天驕”們,有趣多了。
她沒有回答他的問題,反而像是完全沒聽見一般,自顧自地伸出一根纖白如玉的手指,虛虛地對著沐雲點了點,然後轉向身後的侍女小翠,用一種慵懶的語氣吩-咐道:
“就是他了。”
“把他,帶回去。”
簡單的兩句話,卻像兩道九天驚雷,在沉寂的演武場上轟然炸響!
帶回去?
什麼意思?!
所有人都懵了,包括剛才還不可一世的沐風,也包括當事人沐雲自己。
沐風第一個反應過來,他雖然畏懼蘇青的身份,但沐雲畢竟是沐家的人。他壯著膽子上前一步,諂媚地笑道:“這位……這位仙子,您是不是有什麼誤會?這小子是我們沐家的罪人,是個一無是處的廢物,怕是會髒了仙子的眼。您若是有什麼吩-咐,儘管對我們說,我們沐家上下,必定為您辦得妥妥帖帖!”
他這番話,既是討好,也是在暗示,沐雲是沐家的私產,輪不到外人來處置。
然而,蘇青連眼角的餘光都懶得施捨給他。
“聒噪。”
她輕輕吐出兩個字。
站在她身後的兩排紫金護衛中,一名面容冷峻的中年護衛,毫無徵兆地踏前一步。
他什麼動作都沒有做,僅僅只是將自己那如淵似海的氣息,釋放出了一縷。
轟——!!!
一股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恐怖威壓,如同天穹崩塌,瞬間籠罩了整個演武場!
空氣在這一刻彷彿凝固成了實質,所有人都感覺自己像是被一座無形的神山死死壓住,連呼吸都變成了一種奢侈。修為稍弱的沐家子弟,“噗通”、“噗通”地接連跪倒在地,臉色慘白,渾身篩糠般地顫抖,更有甚者,直接被這股威壓震得口噴鮮血,昏死過去。
沐風身為鍊氣後期的修士,算是場中修為最高之人,可在這股威壓面前,他卻感覺自己渺小得如同一隻隨時會被碾死的螞蟻!他的雙腿不受控制地彎曲,骨骼發出“咔咔”的悲鳴,最終,他也步了其他人的後塵,屈辱無比地跪了下去,將堅硬的青石地面,砸出了兩個清晰的膝印。
整個過程,不過彈指之間。
演武場上,除了蘇青和她的隨從,便只剩下一個人,還站著。
那就是沐雲。
那股威壓的絕大部分,都精準地鎖定在了他的身上。他的臉色已經蒼白如紙,雙腿抖得幾乎要站不住,渾身上下的骨頭像要被寸寸碾碎。但他就是憑著一股不屈的意志,死死地挺直了自己的脊樑。
他的嘴角,有鮮血溢出,但他看著蘇青的眼神,非但沒有絲毫的畏懼,反而燃燒起更加熊熊的怒火。
“你……到底想幹什麼?”他一字一頓地問道,每一個字都耗盡了他全身的力氣。
蘇青的眼中,終於流露出了一絲真正的欣賞。
不錯。
真不錯。
這根骨頭,比她想象的,還要硬。
這樣的玩具,玩起來,才有挑戰性,才有樂趣。
她揮了揮手,那名護衛立刻收回了氣息。演武場上的壓力驟然一松,所有人都如同溺水之人重獲新生,貪婪地大口呼吸著空氣,看向那名護衛的眼神,充滿了極致的恐懼。
“我想幹什麼?”蘇青邁著優雅的步子,緩緩走到沐雲面前,近到幾乎能感受到他因為憤怒而變得急促的呼吸。
她微微歪著頭,用一種天真爛漫的語氣,說出了最殘忍的話:
“我看你這隻螻蟻,雖然是個廢物,但眼神還挺有趣的。所以,我決定了。”
“從今天起,你就是我的僕人了。”
“跟在我身邊,給我當一條……會咬人的狗。”
僕人……
狗……
這兩個詞,像兩記最響亮的耳光,狠狠地扇在了沐雲的臉上,將他僅存的最後一絲尊嚴,徹底撕碎,踩在腳下。
“你……休想!”
沐雲的眼睛瞬間變得血紅,他幾乎是咆哮著吼出了這三個字!士可殺,不可辱!他就算是死,也絕不可能接受這樣的羞辱!
“哦?我休想?”
蘇青臉上的笑容,愈發燦爛,也愈發冰冷。
“看來,你還沒有搞清楚自己的處境。”
她轉過身,不再看他,而是用一種漫不經心的語氣,對那名護衛統領說道:“趙統領。”
“屬下在。”
“我給你半柱香的時間。”蘇青的聲音輕柔得如同情人的呢喃,“如果半柱香之後,這條小狗還不願意乖乖跟我走,那你就把這座城裡,所有姓‘沐’的,全部殺光。”
“從老的,到小的,從男的,到女的。”
“記住,是全部,一個不留。”
“我要讓‘沐’這個姓氏,從落雲城,從這片大地上,徹底消失。”
轟!
這番話,比剛才那恐怖的威壓,還要讓沐雲感到天旋地轉,肝膽俱裂!
他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這個美得如同仙女般的少女,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衝天靈蓋,讓他渾身的血液都為之凍結。
魔鬼!
這個女人,就是個徹頭徹尾的魔鬼!
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生死,他可以忍受任何的屈辱,但他無法接受,整個家族因為他的“不屈”,而慘遭滅門!
“你……你敢!”他的聲音在顫抖。
“你看我敢不敢。”蘇青回過頭,對他露出了一個甜美而又殘忍的微笑,“對我來說,碾死你們沐家,比碾死一群螞蟻,還要簡單。”
“現在,選擇吧。”
“是你一個人的尊嚴重要,還是你整個家族,數百口人的性命重要?”
“我的耐心,可是很有限的哦。”
說罷,她便真的不再理會沐雲,而是饒有興緻地欣賞起了自己那修長白皙的手指,彷彿上面開出了一朵絕世的花。
時間,在這一刻,變得無比漫長。
每一息的流逝,都像一柄重鎚,狠狠地敲打在沐雲的心臟上。
他看著周圍那些癱倒在地、面如死灰的族人,他們看向自己的眼神,已經從最初的嘲諷,變成了此刻的驚恐、怨毒,甚至……是哀求。
他們在用眼神告訴他:答應她!快答應她!不要連累我們!
呵……
沐雲的心中,湧起一股無盡的悲涼。
這就是他的家族。
這就是他的族人。
在他天才之時,他們百般奉承;在他落魄之後,他們肆意欺凌;在他面臨抉擇之時,他們又毫不猶豫地,將他當成了可以犧牲的籌碼。
他的尊嚴,他的意志,在家族的存亡面前,一文不值。
可笑……
真是太可笑了!
沐雲緩緩地閉上了眼睛,兩行滾燙的血淚,順著他的眼角,無聲地滑落。
當他再次睜開眼時,那雙原本燃燒著不屈火焰的眸子,已經變成了一片死寂的、深不見底的寒潭。
所有的光,所有的傲骨,都在這一刻,被他親手埋葬。
“我……”
他的喉嚨里,發出了一個無比乾澀、無比艱難的音節。
“……答應你。”
這三個字,彷彿抽幹了他全身所有的力氣,讓他整個人都搖搖欲墜。
“很好。”蘇青滿意地點了點頭,就像是收服了一隻還算聽話的寵物,“這才乖嘛。”
就在這時,演武場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。
沐家的家主,沐雲的父親沐戰,以及幾位家族長老,在得到消息后,終於驚慌失措地趕了過來。
當他們看到演武場內這片狼藉,以及蘇青那標誌性的九羽火鳳輦時,所有人的臉色,都瞬間變得和死人一樣慘白。
“不知是紫雲蘇家的大小姐駕臨,我等有失遠迎,罪該萬死!”沐戰畢竟是一家之主,他強忍著心中的恐懼,對著蘇青深深地鞠了一躬,姿態放到了最低。
蘇青瞥了他一眼,淡淡地說道:“你就是這群廢物的頭頭?”
“下……下官正是沐家家主,沐戰。”
“行了,別廢話了。”蘇青不耐煩地擺了擺手,“你們家的這個小廢物,我看上了,從今天起,他就是我的人了。你們,沒意見吧?”
沐戰聞言,整個人都愣住了。
他看了一眼面如死灰、彷彿被抽走了靈魂的兒子,又看了看眼前這位喜怒無常、背景通天的小魔女,心中瞬間閃過了無數個念頭。
恥辱?憤怒?
這些情緒,在絕對的實力和家族的存亡面前,顯得是那麼的可笑和無力。
甚至……
他心中還隱隱升起了一絲慶幸。
沐雲現在是家族的恥辱,是個累贅。如今被這位蘇家大小姐帶走,雖然名義上是當僕人,但至少……沐家甩掉了一個包袱,還藉此可能攀上了蘇家這棵參天大樹!
這……這簡直是天大的好事啊!
一念及此,沐戰臉上立刻堆起了無比謙卑的笑容,腰彎得更深了:“沒意見!當然沒意見!能被蘇小姐看上,是這個逆子的福分,也是我們整個沐家的榮幸!您……您隨時可以帶他走!”
“父親……”沐雲聽到這番話,那顆已經沉入深淵的心,再次被狠狠地刺穿。
他最後的希望,破滅了。
他的父親,他的家族,就這麼毫不猶豫地,將他……賣了。
“很好,你很識趣。”蘇青對沐戰的態度很滿意。
她像是想起了什麼,隨手從儲物法寶中,丟出了一個鼓鼓囊囊的錢袋。
錢袋落在地上,發出“叮叮噹噹”的清脆聲響,散開了幾個,露出了裡面黃澄澄的……金幣。
那是凡俗世界里流通的貨幣。
“賞給你們的。”蘇青用一種施捨的語氣說道,“就當是……我買下這條狗的錢了。”
用凡人的金幣,來“買”一個修士,一個曾經的天才,一個修真家族的少主。
這是何等的羞辱!
沐戰和幾位長老的臉色,瞬間漲成了豬肝色,但他們卻連一個屁都不敢放,甚至還要擠出笑臉,對著蘇青連連道謝。
沐雲死死地盯著地上的那袋金幣,雙拳攥得咯咯作響,身體因為極致的憤怒和屈辱而劇烈地顫抖著。
他發誓。
他沐雲今日所受之辱,來日,必將百倍、千倍地奉還!
“走了。”
蘇青似乎已經玩膩了這場貓捉老鼠的遊戲,她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,轉身便向著自己的飛輦走去。
兩名紫金護衛立刻上前,一左一右,像拎小雞一樣,將失魂落魄的沐雲架了起來,跟在了蘇青身後。
沐雲沒有反抗。
因為他知道,現在的任何反抗,都沒有任何意義,只會給他和家族,帶來毀滅性的災難。
他只是在被拖走的時候,深深地,最後地,看了一眼這座他生活了十六年的家。
他看到了父親和長老們那副卑躬屈膝的嘴臉。
他看到了昔日的同族們,那幸災樂禍與如釋重負的眼神。
沒有一個人,為他感到惋惜。
沒有一個人,對他表示同情。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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