Chapter: 第281章 小狗
她這麼說著,但那隻踩在他臉上的腳,卻絲毫沒有要挪開的意思。甚至,她那晶瑩如玉的腳趾,還故意地、輕輕地蜷縮了一下,彷彿是在感受他臉頰皮膚的質感。
“你的臉……倒是挺結實的,當個墊腳石,剛剛好。”
這句話,像一柄燒紅的烙鐵,狠狠地燙在了沐雲的靈魂之上!
墊腳石……
墊腳石!!!
轟——!!!
他腦海中那根名為“理智”的弦,在這一刻,徹底崩斷!
一股無法遏制的、毀天滅地的狂暴怒火,從他的心底最深處,轟然爆發!
他的雙眼,瞬間變得一片血紅,裡面充滿了瘋狂的殺意與暴戾!
但,就在他即將失控,不顧一切地想要將這個魔女撕成碎片的時候,他腦海中那枚一直沉寂的、古樸的戒指,突然微微一熱。一股清涼的氣息,從戒指中流出,瞬間傳遍他的四肢百骸,強行壓下了他那即將爆發的怒火,讓他恢復了一絲冰冷的理智。
不能衝動!
衝動的下場,就是死!
不僅他會死,整個沐家,整個落雲城,都會為他的衝動陪葬!
要忍!
必須忍下去!
這個念頭,像一盆冰水,將他那沸騰的殺意,強行澆滅。
他眼中的血色,緩緩褪去,取而代之的,是一片比死亡還要深沉的、冰冷的死寂。
他沒有掙扎,沒有反抗,甚至沒有說一個字。
他就那麼跪著,任由那隻象徵著極致羞辱的腳,踩在自己的臉上。
蘇青敏銳地察覺到了他情緒上的變化。她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,沒想到這隻小狗的忍耐力,比她想象中還要強得多。
這讓她感到了一絲……小小的失望。
她本以為,他會像一頭被激怒的野獸一樣,徹底爆發出來。那樣,她就有更充分的理由,來好好地“調教”他了。
不過,這樣也好。
遊戲,慢慢玩,才更有趣。
她心中輕笑一聲,終於覺得有些無趣了。她緩緩地抬起腳,從沐雲的臉上挪開。
然後,她拿起沐雲手中的毛巾,慢條斯理地擦乾了雙腳,隨手將毛巾丟在了他的頭上。
“行了,今天就到這裡吧。”
她重新回到玉床之上,慵懶地打了個哈欠,像是在驅趕一隻蒼蠅般,對他揮了揮手。
“滾出去吧。”
“記住,沒有我的允許,不準踏入這間寢宮半步。還有,別讓我再看見你那副死人臉,看著就讓人倒胃口。”
沐雲依舊一言不發。
他緩緩地,從地上站了起來。
然後,他彎下腰,默默地端起了那個玉盆,轉身,一步一步,走出了這間讓他永生難忘的寢宮。
他的背影,依舊挺得筆直。
只是,任誰也看不到,在他那低垂的眼帘之下,一雙眸子里,所蘊含的仇恨與殺意,已經濃郁到了何等恐怖的程度。
蘇青鸞。
他用盡全身的力氣,才將這個名字,連同那隻腳踩在他臉上的觸感,一起死死地壓回了心底最深處。
從今往後,這將成為他最大的夢魘,也將成為他活下去的……唯一動力。
當寢宮那扇沉重的玉石大門在身後緩緩關閉時,沐雲的世界彷彿被徹底隔絕成了兩半。門外是青鸞閣那奢華到令人窒息的庭院,門內,是他那片剛剛被踐踏得支離破碎,如今只剩下無盡怨毒與冰冷殺意的精神焦土。
他端著玉盆,面無表情地走在深夜無人的迴廊下。夜風微涼,吹拂著他身上那件單薄的粗布麻衣,卻吹不散他心頭那股幾乎要將他整個人都焚燒殆盡的屈辱烈焰。
那溫潤、柔軟的觸感,彷彿還烙印在他的臉頰上,每一次心跳,每一次呼吸,都在提醒著他剛剛經歷了什麼。
他沒有回下人房,而是端著盆,徑直走到了庭院最偏僻的一處假山背後。這裡有一條小溪,是專門用來處理雜物的。
“嘩啦——”
他將盆中那混合著靈藥與少女體香的溫水,狠狠地潑進了溪流之中,彷彿那是什麼世界上最骯髒污穢的東西。
做完這一切,他沒有立刻離開,而是緩緩蹲下身,將雙手,連同自己的半張臉,一起浸入了冰冷刺骨的溪水裡。
他一遍又一遍地,用力地搓洗著自己的臉頰,那力道之大,彷彿要將自己的那層皮都硬生生給搓下來。可無論他怎麼洗,怎麼搓,那股屈辱的感覺,卻如同跗骨之蛆,死死地黏在他的靈魂上,怎麼也無法擺脫。
“啊——!!!”
最終,他再也無法壓抑,將頭埋在雙臂之間,發出了一聲壓抑到極致的、野獸般的無聲嘶吼。他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著,不是因為寒冷,而是因為那股從骨髓深處滲透出來的、無邊無際的恨意。
就在此時,他手指上那枚從不離身的、看似平平無奇的古樸戒指,微微散發出了一絲幾乎不可察覺的溫熱。
一道蒼老而又帶著一絲無奈的聲音,直接在他的識海深處響了起來。
“小子,忍著。”
這聲音,沐雲再熟悉不過。正是這枚戒指中寄宿著的神秘靈魂,那個在他三年前修為盡失、眾叛親離之時,唯一陪在他身邊的“宋老”。
“忍?”沐雲在心中發出了血色的咆哮,“宋老!你告訴我,這該怎麼忍?!她把我當成狗!她用腳踩我的臉!士可殺,不可辱!我……”
“所以呢?”宋老的聲音平靜無波,卻帶著一股洞悉世事的滄桑,“你去跟她拚命?然後呢?你連她身邊最弱的一個護衛都打不過。你一死,倒也乾脆,可你想過你的家族嗎?你想過那個落雲城嗎?這個女娃娃的心性,老夫看得清楚,她不是在開玩笑。你若真的反抗,她絕對會說到做到,屠你滿門,血洗全城。”
宋老的話,像一盆最冷的冰水,將沐雲那即將噴發的火山,強行澆熄。
是啊……他連死的資格,都沒有。
“難道……我就要一輩子這樣,任她羞辱,當一條真正的狗嗎?”沐雲的聲音中,充滿了無盡的絕望與不甘。
“哼,沒出息的東西!”宋老冷哼一聲,語氣中帶著幾分怒其不爭,“大丈夫能屈能伸!韓信能受胯下之辱,勾踐可以卧薪嘗膽,你今日所受之辱,比之他們又如何?你忘了老夫跟你說過的嗎?你的體質,乃是萬古罕見的‘混沌道體’,只是被人下了惡毒的封印才會修為盡失。只要能解開封印,你的未來,不可限量!區區一個東域蘇家,到時候在你眼中,又算得了什麼?”
“你現在要做的,不是像個瘋子一樣去尋死,而是要活下去!像狗一樣,也要活下去!把所有的屈辱,所有的仇恨,都給老夫吞進肚子里,化作你修鍊的動力!”
宋老的一番話,如同晨鐘暮鼓,狠狠地敲打在沐雲的心上。
他眼中的血色與瘋狂漸漸褪去,取而代之的,是重新燃起的、冰冷而又堅定的火焰。
對!
宋老說得對!
我不能死!我死了,就什麼都沒了!
今日之辱,我記下了!蘇青鸞,你給我等著!總有一天,我要讓你為今天所做的一切,付出千倍、萬倍的代價!
他緩緩地從溪水中抬起頭,那張清秀的臉龐被凍得有些發白,但那雙眸子,卻已經恢復了深井般的古波不驚。
他將所有的情緒,所有的殺意,都完美地隱藏在了這片死寂的表象之下。
從今夜起,他不再是那個還有著一絲傲骨的沐家少主。
他只是一條,為了復仇而蟄伏在黑暗中毒蛇。
……
接下來的日子,沐雲徹底變成了青鸞閣里一個最不起眼的存在。
他被分配了最臟最累的活,打掃庭院,清理獸欄,修剪花草。他每天都低著頭,沉默寡言,對所有人的冷眼與欺凌都逆來順受,彷彿一個真正的、沒有感情的工具。
青鸞閣的那些侍女僕從們,見他這副模樣,又知道他是小姐帶回來的“寵物”,對他的態度也從最初的好奇,變成了鄙夷和不屑。時常有人會故意將垃圾掃到他剛清理乾淨的地面上,或者“不小心”將水潑在他的身上,以此為樂。
對此,沐雲從不反抗,也從不辯解。他只是默默地,重新將一切打掃乾淨,然後轉身離開。
他的隱忍和麻木,讓那些人漸漸也覺得無趣,便不再將他當回事。他就這樣,逐漸成為了青鸞閣里一個幾乎被所有人忽視的“透明人”。
而這,也正是沐雲想要的結果。
白天,他是一個任人欺凌的卑微下人。
而到了深夜,當所有人都進入夢鄉,他便會悄悄溜到那片最為偏僻的假山背後,開始他那不為人知的、瘋狂的修鍊。
“宋老,那‘噬靈封印’,真的沒有別的辦法可以快點解開嗎?”
盤膝而坐的沐雲,在心中焦急地問道。
“小子,別好高騖遠!”宋老的聲音在他識海中響起,“這‘噬靈封印’歹毒無比,它不僅封住了你的丹田氣海,更是在不斷吞噬你修鍊出的靈力,反哺布下封印之人。若非你的‘混沌道體’足夠特殊,換做旁人,早就被吸成人幹了!”
“老夫傳你的《九轉混沌訣》,是無上神典,其修鍊出的混沌之氣,是天下間最本源的力量,也是唯一能夠消磨這封印的力量。你現在要做的,就是日復一日,用水磨工夫,不斷用混沌之氣去衝擊封印。只要封印出現一絲裂縫,你的修為便能一日千里!在此之前,給老夫耐住性子!”
“是,宋老。”
沐雲深吸一口氣,拋卻所有雜念,開始運轉《九轉混沌訣》。
一絲絲微弱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天地靈氣,被他緩緩吸入體內。然而,這些靈氣剛一進入經脈,便被那盤踞在他丹田處的詭異黑色符文,鯨吞蠶食般地吸走了大半。只有極少的一部分,才被他艱難地煉化為一縷灰濛濛的混沌之氣,然後小心翼翼地,去衝擊那堅不可摧的封印。
這個過程,痛苦、枯燥,且收效甚微。
但他,卻像一個最虔誠的信徒,夜復一夜,從未間斷。
而他所做的這一切,都落入了另一雙眼睛里。
青鸞閣最高處,蘇青的寢宮露台上,她正斜倚在一張貴妃椅上,手裡端著一杯靈酒,饒有興緻地看著假山方向那微弱的靈氣波動。
她那雙美麗的鳳眸,在月光下閃爍著狡黠的光芒,如同黑夜中窺探獵物的狐狸。
“小姐,夜深了,風大。”侍女小翠為她披上一件雪白的狐裘披風,順著她的目光看去,卻什麼也沒發現,“您在看什麼呢?”
“看一隻……很有趣的小老鼠。”蘇青嘴角微微上揚,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,“我本以為他已經被我玩壞了,沒想到,居然還藏著幾分心氣,躲在角落裡偷偷磨牙呢。”
她當然知道沐雲每晚都在做什麼。
在這座青鸞閣里,沒有任何事情,能夠瞞得過她這位主人。
她之所以沒有揭穿,只是覺得……這樣更有趣。
她很想看看,這隻被她踩在腳下的小狗,究竟能忍到什麼時候,又能翻出什麼樣的浪花來。
“這幾天都沒找他玩,也不知道他有沒有想我這個‘主人’呢?真是個無趣的傢伙。”蘇青伸了個懶腰,完美的曲線在月光下若隱若現,“算了,明天再找點樂子吧。”
……
第二天,沐雲正在獸欄里清理著一頭“赤焰獅”的排泄物。
這赤焰獅是蘇青最喜歡的靈獸之一,性情暴躁,一身火焰靈力霸道無比。它排出的糞便都帶著灼熱的氣息,尋常人根本無法靠近。
沐雲憑藉著混沌之氣護體,才勉強能完成這項工作。即便如此,他那身粗布麻衣,還是被高溫灼燒得破破爛爛,臉上也沾滿了黑灰,狼狽不堪。
就在他將最後一堆糞便清理乾淨,累得滿頭大汗時,一個嬌俏的聲音,從獸欄外傳了進來。
“喂,那條小狗,滾過來。”
是小翠。
沐雲心中一凜,他知道,正主兒要來了。
他放下工具,低著頭,快步走了出去。果然,蘇青正站在不遠處的一棵柳樹下,百無聊賴地逗弄著樹上的一隻靈雀。
她今天穿了一身淡粉色的長裙,裙擺上綉著精緻的鸞鳥圖案,整個人看起來粉雕玉琢,不染塵埃,與這骯髒的獸欄格格不入。
“小姐。”沐雲走到她面前,躬身行禮,聲音嘶啞。
蘇青連看都沒看他一眼,只是淡淡地說道:“去,把那邊的‘九蕊冰蓮’給我摘一朵來。”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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