Chapter: 第285章 青木靈髓
可……
為什麼自己，卻沒有感受到如同以往那般，被針扎一樣的刺痛呢？
他想不明白。
他索性不再去想。
他將所有的碎片和污泥，全部清理乾淨，就彷彿將自己心中那份剛剛萌生出的、荒謬的困惑，也一併掃除。
他重新站起身，準備離開。
就在他轉身的剎那，他眼角的餘光，瞥到了剛才蘇浩下跪的地方，那青石地面的裂縫中，似乎有一個小小的、散發著瑩白光芒的東西。
他心中一動，走上前，蹲下身，小心翼翼地將那東西從石縫中取了出來。
那是一個小巧玲瓏的白玉瓷瓶。
瓶身溫潤，入手微涼，上面沒有任何的標記。
他記得很清楚，剛才蘇青轉身時，似乎有一個極其細微的、不經意的甩袖動作。
這個瓶子……是她留下的？
沐雲的心，猛地一跳。
他遲疑了片刻，最終還是拔開了瓶塞。
一股清雅而又帶著一絲絲微弱雷電氣息的葯香，從瓶口飄散而出。
他將瓶口傾斜，倒出了一枚龍眼大小、通體瑩白、表面還縈繞著幾縷細微電弧的丹藥。
“這是……‘紫電淬體丹’？！”
識海中，宋老的聲音，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震驚！
“這……這可是用紫電龍血花的主根，配上數十種珍稀靈藥，才能煉製出的三品上等丹藥！對雷屬性功法的修鍊者，以及煉體修士來說，是夢寐以求的至寶！這個女魔頭……她……她竟然把這個給你？！”
沐雲捏著那枚丹藥，感受著其中蘊含的、遠比他辛苦吸收一天還要磅礴精純的雷電之力，整個人都呆住了。
他下意識地，又看了一眼蘇青離去的方向。
她為什麼要這麼做？
打一巴掌，再給一顆甜棗？
不……不對。
以她的性格，她羞辱自己，折磨自己，從來都不需要任何理由。
那今天這番舉動，又到底是為了什麼？
維護她的“玩具”？
可這個“維護”的代價，未免也太大了一點。這顆丹藥的價值，恐怕比十個蘇浩加起來都要高。
沐雲的心，徹底亂了。
他感覺自己彷彿陷入了一張無形的大網之中。網的主人，就是那個喜怒無常、行事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女魔頭。
她時而殘忍，時而惡劣，時而又會做出這種讓人完全無法理解的、匪夷所思的舉動。
他恨她，卻又……開始有些看不懂她了。
這種感覺，遠比單純的仇恨，要讓他感到更加的……無力與迷茫。
他緊緊地攥著那枚丹藥，指甲因為用力而深深地陷入了掌心。
良久之後，他才深吸一口氣，將丹藥重新收回瓶中，貼身放好。
不管她到底想幹什麼。
這份“恩惠”，他記下了。
但這，並不會改變任何事情。
他日，該還的債，一分都不會少。
而今日所受的這份……困惑，也終有一天，他會親自去找到答案。
那枚靜靜躺在他掌心的“紫電淬體丹”，彷彿不是一枚丹藥，而是一塊燒紅的烙鐵，燙得沐雲的靈魂都有些微微顫抖。
他回到自己那間簡陋的下人房，關上門，背靠著冰冷的牆壁，緩緩滑落在地。直到此刻，他那顆因為今天所發生的一切而劇烈跳動的心，才稍稍平復了一些。
“小子，你怎麼看？”識海中，宋老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。他不再像以前那樣稱呼沐云為“沒出息的東西”，因為今天，就連他這個活了不知多少歲月的老怪物，也有些看不懂那個女魔頭的操作了。
先是以雷霆手段，當著你的面，將欺辱你的人打成死狗，為你“出頭”。
然後，又悄無聲息地，賜下如此珍貴的、對你現階段而言無異於神物的丹藥。
這套組合拳，打得實在是……毫無章法，卻又似乎蘊含著某種更深層次的、令人不寒而慄的意圖。
“我不知道。”沐雲的聲音有些沙啞。他攤開手，看著那枚縈繞著紫色電弧的丹藥，眼神複雜到了極點，“她或許……只是覺得她的玩具，不該被別人弄髒吧。”
“哼，說辭！”宋老冷哼一聲，“這枚紫電淬體丹，價值足以買下十個蘇浩！她會為了一個‘玩具’，下如此血本？老夫不信！此女心性之詭譎，遠超你我想象。她這麼做，必有圖謀！小子，你切不可被她這點小恩小惠蒙蔽了心智，動搖了你的道心！”
“我明白。”沐雲閉上眼睛，深吸一口氣，“宋老，你放心。今日之辱，家族之恨，我沐雲沒齒難忘。她對我所做的一切，無論好壞，最終都會成為我他日向她索債的利息。這份‘恩惠’，我收下了。因為我需要它，我需要力量。”
說完，他不再有任何猶豫，直接將那枚紫電淬體丹吞入了腹中。
丹藥入口即化，瞬間化作一股狂暴而又精純的雷霆暖流，轟然在他四肢百骸中炸開！
“唔！”
沐雲悶哼一聲，只感覺自己全身的經脈、骨骼、血肉，在這一刻都彷彿被置入了雷池之中，經受著億萬道細小電弧的瘋狂淬鍊。那種酸麻、刺痛、酥癢的感覺，幾乎要讓他發狂。
他不敢怠慢，立刻盤膝而坐，死守心神，瘋狂運轉《九轉混沌訣》。
灰濛濛的混沌之氣，如同聞到血腥味的鯊魚，立刻蜂擁而上，將那股狂暴的雷電之力團團包裹，然後開始以一種霸道無比的方式，將其強行煉化、吸收、融合。
這個過程，痛苦無比，但效果也是立竿見影的。
他能清晰地“看”到，自己丹田處那堅不可摧的“噬靈封印”，在這股融合了雷電之力的、比以往強橫了數倍的混沌之氣衝擊下，那道原本微不可查的裂縫，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，被撕開了一絲！
雖然依舊只是一絲，但比起之前，卻已是天壤之別！
一縷精純的靈力，終於得以從氣海之中掙脫束縛，流入他的經脈。
鍊氣期一層……成了！
雖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層，但這意味著，他終於打破了三年來修為盡廢的桎梏，重新踏上了修鍊之路！
狂喜，如同潮水般湧上心頭。
但很快，這股狂喜便被他強行壓下，取而代之的，是更加冰冷的平靜。
他知道，這一切，都是誰賜予的。
他內視著體內那縷歡快流淌的靈力，感受著肉身強度脫胎換骨般的變化，心中對那個女魔頭的恨意，似乎……並沒有因此而增加。
反而，變得更加複雜，更加……難以名狀了。
……
接下來的半個月，蘇青出奇地沒有再來找過沐雲的麻煩。
她似乎徹底忘記了自己還有這麼一個“玩具”，整日不是閉關修鍊，就是去調教她那些珍貴的靈獸，生活過得無比愜意。
而青鸞閣的下人們，在親眼目睹了蘇浩那凄慘的下場之後，再也沒有一個人敢對沐雲有絲毫的不敬。他們見了他，甚至會遠遠地繞道而行，眼神中充滿了敬畏與恐懼。
這反而讓沐雲獲得了一段前所未有的、安寧的修鍊時光。
他依舊是那個沉默寡言的花匠、雜役，白天干著最普通的活，晚上則躲在假山背後，利用體內那縷初生的靈力，更加高效地吸收天地靈氣，修鍊《九轉混沌訣》。
他的修為，也在以一種極其緩慢但卻無比堅定的速度，悄然增長著。
這種平靜，讓他那顆因為仇恨與屈辱而時刻緊繃的心，也得到了一絲難得的喘息。他甚至有種錯覺，如果日子能一直這樣下去，似乎……也並非無法忍受。
然而，他很清楚，這不過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。
那個女魔頭，絕對不會就這麼輕易地放過他。
果不其然，在半個月後的一個夜晚，當他剛剛結束修鍊，準備返回下人房時，那個他既熟悉又恐懼的聲音，再次在他身後響起。
“鬼鬼祟祟的，在做什麼？”
沐雲的身體猛地一僵，全身的血液彷彿都在這一瞬間凝固了。
他緩緩轉過身，只見蘇青正斜倚在那月亮門的門框上，一襲淡紫色的睡裙，在清冷的月光下，勾勒出少女玲瓏有致的動人曲線。
她似乎是剛剛沐浴完畢，一頭烏黑的長發還帶著幾分濕氣，隨意地披散在肩頭，那張不施粉黛的絕美臉龐，在月色下更顯得肌膚勝雪，眉目如畫。
“……小姐。”沐雲低下頭，恭敬地行禮。
蘇青沒有說話，只是邁著赤裸的、晶瑩如玉的雙足，一步步地，緩緩向他走來。
她的腳步很輕，落地無聲，像一隻優雅而又危險的夜貓。
隨著她的靠近，一股混合著花瓣、水汽和少女體香的、令人心神蕩漾的香氣，也隨之撲面而來，蠻橫地鑽入了沐雲的鼻腔。
沐雲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，將頭埋得更低了。
他不知道她想幹什麼，但心中那股不祥的預感，卻愈發濃烈。
蘇青走到他的面前，停下腳步。
兩人離得很近，近到沐雲甚至能感受到她身上散發出的、溫熱的體溫，以及那輕柔的、拂過他耳畔的呼吸。
“抬頭。”她用一種不容置疑的語氣命令道。
沐雲的身體微微一顫，遲疑了片刻，最終還是緩緩地抬起了頭。
月光下，四目相對。
她的眼眸，亮得驚人，像兩顆最璀璨的黑曜石，又像兩個深不見底的漩渦，彷彿要將人的靈魂都給吸進去。
這一次，她的眼中沒有戲謔，沒有玩味，也沒有冰冷。
有的，只是一種純粹的、讓沐雲感到陌生的好奇與審視。
她就這麼靜靜地看了他許久，看得沐雲渾身都不自在，甚至有些手足無措。
“修為……恢復了？”她突然開口，語氣平淡，像是在問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。
沐雲心中一凜，瞬間警惕到了極點。
她果然知道了！
“托小姐洪福，僥倖恢復了一絲。”他不敢隱瞞，也知道瞞不過，只能用最謙卑的語氣回答。
“嗯。”蘇青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，隨即話鋒一轉，“盆里的水涼了，去，給我換一盆熱的來。”
沐雲一愣。
又是……洗腳？
那段不堪回首的記憶，瞬間湧上心頭。
但這一次，他的心中，除了屈辱之外，竟然還莫名地……生出了一絲異樣的、連他自己都無法理解的悸動。
“……是。”
他沒有反抗，甚至沒有絲毫的猶豫，便轉身，快步向偏殿的茶房走去。
當他端著那盆熱氣騰騰的玉盆，重新回到寢宮時，蘇青已經斜倚在了那張熟悉的貴妃榻上。
寢宮裡點著安神的熏香，氣氛靜謐而又旖旎。
沐雲將玉盆放在榻前，跪下身，伸出手，試了試水溫。
然後，他像上一次一樣，伸出那雙因為常年干粗活而略顯粗糙的手，握住了她那隻堪稱藝術品的、完美無瑕的玉足，準備將其放入水中。
然而，就在他的手指，即將觸碰到她肌膚的剎那。
蘇青卻突然將腳收了回去。
沐雲的動作一僵，抬起頭，不解地看著她。
只見蘇青的臉上，露出了一絲狡黠的、如同小狐狸般的笑容。
她從身旁的矮几上，拿起了一個通體碧綠、晶瑩剔透的琉璃瓶，拔開了瓶塞。
一股比寢宮中任何熏香都要濃郁、都要沁人心脾的奇異清香，瞬間瀰漫開來。那香味，帶著草木的芬芳，又蘊含著一股精純到極致的靈氣，僅僅是聞上一口，就讓沐雲感覺自己體內的那縷靈力，都開始歡快地躁動起來。
“這是……‘青木靈髓’？！”
識海中，宋老的聲音再次失控，充滿了駭然與不解！
“這……這可是用萬年青木之心，耗費百年時光才能凝聚出一滴的療傷、修鍊雙重聖品！其價值，比那紫電淬體丹，還要珍貴十倍不止！這個瘋子！這個女魔頭到底要幹什麼？！她瘋了嗎？！”
沐un的心，也掀起了滔天巨浪。
他獃獃地看著蘇青手中的那個琉璃瓶，大腦一片空白。
而就在他那震驚到無以復加的目光注視下，蘇青做出了一個讓他畢生難忘的、顛覆了他所有認知的舉動。
她沒有將那珍貴無比的青木靈髓滴入水中，也沒有自己服用。
她……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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