Chapter: 第298章 身法
蘇青的話，像是一把鑰匙，為他打開了一扇全新的、通往真實世界的大門。
弱者才談論殘忍，強者只制定規則。
這句話，如同一道驚雷，將他過去十幾年裡建立起來的、非黑即白的簡陋世界觀，劈得粉碎。
是啊，自己之所以會家破人亡，淪為階下囚，不就是因為沐家太弱，而蘇家太強嗎？蘇家制定了規則，所以他們可以隨意地剝奪沐家的一切，包括生命和尊嚴。
而蘇青，則是這個規則的極致體現者。
她強大、自我、隨心所欲，視萬物為芻狗。蘇浩的生死，在她眼中，與踩死一隻螞蟻，沒有任何區別。自己的掙扎，在她看來，也不過是為這場遊戲增添幾分樂趣的調劑品。
恨她嗎？
恨！那種恨意，已經融入骨血，刻入靈魂，永世不可能磨滅。
但是，除了恨，沐雲的心中，卻又不可抑制地，滋生出了一種更加複雜的東西。
那是一種被壓抑在最深處的……渴望。
對力量的渴望！
對成為“規則制定者”的渴望！
他開始冷靜地、甚至可以說是冷酷地，剖析自己目前的處境。
首先，在蘇青“玩壞”自己之前，他的生命安全，暫時是有保障的。甚至可以說，他是整個蘇家，除了蘇青自己之外，最安全的人。因為他是她獨一無二的“人形熱水袋”，任何想動他的人，都得先掂量一下，能否承受蘇青的怒火。蘇浩和御獸宗的馬奎，就是最好的例子。
其次，跟在蘇青身邊，他能得到的好處，是過去的他，連想都不敢想的。
頂級的功法、頂級的法寶、頂級的丹藥……這些外人爭得頭破血流都得不到的東西，對她而言，卻像是隨手丟棄的垃圾。只要她高興，只要她覺得“有趣”，她就會毫不吝嗇地賞賜下來。就像那件救了他一命的“玄水蠶絲甲”，就像那顆價值連城的“生生造化丹”。
最後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——他擁有獨一無二的修鍊環境。
與蘇青的雙修，雖然形式上充滿了屈辱，但效果卻是逆天的。他能清晰地感覺到，自己的修為，正在以一種堪稱恐怖的速度，飛快地增長著。這種速度，恐怕比那些所謂的頂級宗門的核心真傳弟子，還要快上數倍！
這是一個魔鬼的交易。
他需要付出的，是尊嚴，是自由，是忍受她那喜怒無常的折磨。
而他能得到的，是生命，是資源，是通往至強巔峰的一條捷徑。
“如果……如果我能一直這樣修鍊下去……”沐雲的心臟，不受控制地劇烈跳動起來，“築基、金丹、元嬰……總有一天，我會擁有與她平等對話的資格！甚至……是超越她的力量！”
到那個時候，誰是“玩具”，誰是“玩家”，就未可知了！
這個念頭，像一粒瘋狂的種子，一旦生根，便開始在他的心中，瘋狂地滋長起來。
他那雙在黑暗中睜著的眼睛，漸漸褪去了所有的迷茫和不甘，取而代之的，是一種近乎偏執的冷靜與決絕。
他不再抗拒，不再掙扎。
他開始主動地、細緻地去感知混沌之氣在蘇青體內的流轉，去體會她體內那股陰寒之力的特性，去分析她功法的運行軌跡。
他將每一次與她的接觸，都當成了一次絕佳的、探究她秘密的機會。
他要了解她，看透她，然後……找到她的弱點，等待那個可以給予她致命一擊的，唯一的機會！
這一刻的沐雲，在心境上，完成了一次真正的蛻變。
他不再是那個只懂得用憤怒和蠻力去反抗的少年。他變成了一頭潛伏在黑暗中的孤狼，收起了所有的獠牙和嘶吼，只為了在未來的某一天，能用最精準、最致命的方式，咬斷獵物的喉嚨。
……
一夜無話。
當第一縷晨曦，透過帳篷的縫隙，照亮室內時，沐雲緩緩地睜開了眼睛。
他感覺自己神清氣爽，一夜的修鍊，讓他體內的混沌之氣，又壯大了一絲。之前因為強行催動《九霄雷動身法》而留下的經脈暗傷，也已經徹底痊癒。
他低下頭，看向了懷中。
蘇青依舊在沉睡。
或許是因為昨夜消耗過大，又或許是因為混沌之氣的安撫效果極佳，她睡得很沉。那張平日里總是掛著玩味與慵懶的絕美臉龐，此刻顯得恬靜而安詳，長長的睫毛，像兩把小扇子，在眼瞼下投下淡淡的陰影。
她均勻地呼吸著，溫熱的氣息，輕輕地噴洒在沐雲的胸膛上，帶來一絲微癢。
這是沐雲第一次，在如此近的距離，如此平和的狀態下，觀察她。
褪去了那層女魔頭的光環，她看上去，也不過是一個年紀與自己相仿的、美麗得有些不真實的少女。
然而，沐雲的心，卻是一片冰冷，沒有泛起絲毫波瀾。
他比任何人都清楚，在這副美麗皮囊之下，隱藏著怎樣一個恐怖而又危險的靈魂。
他小心翼翼地，想要將自己的手臂，從她的脖頸下抽出。
可他剛一動，蘇青那長長的睫毛，就輕輕地顫動了一下，然後，緩緩地睜開了眼睛。
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啊。
初醒之時，還帶著一絲朦朧的霧氣，像是迷失在山林間的小鹿，純凈而無辜。但只是一瞬間，那絲霧氣便消散得無影無蹤，取而代之的，是那種洞悉一切、彷彿能看透人心的深邃。
四目相對。
時間，彷彿在這一刻靜止了。
“醒了？”蘇青的聲音，帶著一絲剛剛睡醒的沙啞和慵懶，聽上去，竟有幾分……撩人。
“……小姐早。”沐雲迅速地移開目光，低聲應道。
蘇青似乎是輕笑了一聲。她伸出纖細的手臂，慵懶地伸了個懶腰，那完美的曲線，在薄薄的絲被下，展露無遺。
然後，她就這麼側躺著，支起腦袋，饒有興緻地看著沐雲，問道：“昨晚，睡得好嗎？”
沐雲心中一凜，不知道她這句話是什麼意思，只能含糊地回答：“還好。”
“是嗎？”蘇青的嘴角，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，“我倒是覺得，你昨晚……好像想通了很多事情。”
沐雲的心，猛地一沉。
她知道了？她知道自己昨晚的心境變化？
“你的氣息，變了。”蘇青伸出一根手指，輕輕地點了點沐雲的心口，“以前，你的氣息里，充滿了憤怒、不甘和怨恨，像一頭隨時準備拚命的野獸，雖然吵鬧，但很無趣。”
她的手指，緩緩地向上滑動，最終，停在了沐雲的喉結上，輕輕地摩挲著。
“但是現在，”她眯起了眼睛，像一隻發現了新奇獵物的貓，“那些雜亂的東西，都不見了。你的氣息，變得很‘乾淨’，很‘純粹’。就像一塊被磨去了所有稜角的石頭，沉入了最深的海底。只剩下……最極致的‘恨’，和最極致的‘求生欲’。”
沐雲的身體，瞬間繃緊了。
他感覺自己的喉嚨，彷彿被一隻無形的手扼住，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。
他所有的心思，在這個女魔頭面前，都像是透明的一樣，無所遁形！
“這樣……很好。”
就在沐雲以為她要發怒的時候，蘇青卻突然笑了起來。
那笑容，燦爛而又真心，彷彿是在由衷地讚美他。
“我最討厭的，就是那些認不清自己身份，只會空喊口號的蠢貨。而你，終於開始學會用腦子，去思考如何活下去，如何……利用我了。”她臉上的笑容，變得愈發詭異，“這才像話嘛。一個好的‘玩具’，就應該懂得如何自我進化，這樣，遊戲才能玩得更久一點，不是嗎？”
說完，她收回了手，慢悠悠地從床上坐了起來。
“好了，別像個木頭一樣杵在那裡。”她一邊穿著衣服，一邊頭也不回地吩咐道，“秋狩還有最後三天。蘇浩那個廢物，雖然死了，但他看上的那株‘紫陽龍血參’，我倒是有點興趣。”
“今天，你的任務，就是把它給我採回來。”
她轉過頭，深深地看了沐雲一眼，眼神里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絲淡淡的……期待。
“這一次，不許再把自己弄得半死不活了。記住，你現在……可是很貴的。”
……
半個時辰后。
沐雲跟在蘇青身後，再次深入了秋狩山脈。
與昨日不同的是，今天，蘇青不再是遠遠地跟在後面，而是與他並肩而行。
她似乎心情不錯，一路上，竟然破天荒地，為沐雲講解起了這山脈中的一些奇花異草和妖獸習性。
“左前方三十丈的那棵古樹下，生著一叢‘斷腸草’，築基期修士沾之即死，但它的根莖，卻是煉製‘續骨丹’的主葯。”
“看到天上飛過的那隻青色大鳥了嗎？那是‘風隼’，速度極快，爪子能輕易撕裂精鐵。不過它有個弱點，畏火。一縷凡火，就能讓它驚慌失措。”
“前面那片沼澤，是‘黑水玄蛇’的地盤。這種妖獸，最是記仇，而且毒性猛烈。不過它的蛇膽，是煉製‘清靈丹’的絕佳材料，能洗滌神魂，破除心魔。”
她信手拈來，如數家珍。無論是草木的藥性，還是妖獸的弱點，都說得清清楚楚，彷彿這片廣袤的山脈，就是她家的後花園。
沐雲默默地聽著，將她說的每一個字，都牢牢地記在心裡。
他知道，這或許也是她“調教”遊戲的一部分。
她正在用一種潛移默化的方式，向他灌輸著這個修真世界的生存法則。
這些知識，對於現在的他而言，是無價之寶。
很快，兩人便來到了一處陡峭的懸崖之下。
在懸崖的半山腰，一處被雲霧繚ANOI的石壁上，一株通體赤紅如血，形狀酷似一條盤繞小龍的奇特人蔘，正散發著淡淡的紫金色光暈。
一股濃郁的葯香和熾熱的陽剛之氣，撲面而來。
“那就是‘紫陽龍血參’，”蘇青指著那株人蔘，淡淡地說道，“百年份的靈藥，蘊含著一絲稀薄的龍血之力，對於修鍊陽屬性功法和淬鍊肉身的修士而言，是不可多得的寶物。”
沐雲的目光，也變得火熱起來。
他能感覺到，自己的混沌道體，在渴望著那株靈藥！如果能得到它，他的肉身強度，絕對能再上一個台階！
“不過，好東西，總是有東西守著的。”蘇青的目光，轉向了懸崖下方的一個巨大的洞穴，“裡面住著一頭‘赤瞳火獅’，實力大概在二階中期，相當於築基五層左右的修士。而且，它能噴吐‘南明離火’，霸道無比，就算是築基後期的修士，也不敢輕易沾染。”
築基五層！南明離火！
沐雲的心，頓時一沉。
以他現在築基一層的修為，對上這種級別的妖獸，和送死沒什麼區別。黑甲魔猿的恐怖，還歷歷在目。
“怎麼？怕了？”蘇青瞥了他一眼，嘴角帶著一絲嘲諷。
沐雲深吸一口氣，搖了搖頭。
他知道，蘇青既然帶他來，就絕不是讓他來送死的。她一定有她的目的。
“怕，是弱者的情緒。”沐雲的聲音，平靜而沉穩，“我只是在思考，該如何用最小的代價，拿到它。”
“哦？”蘇青的眼中，閃過一絲讚許，“說來聽聽。”
沐雲抬頭，仔細地觀察著周圍的地形。
懸崖陡峭，幾乎沒有可以借力的地方。赤瞳火獅盤踞在洞穴中，易守難攻。唯一的優勢，就是那頭獅子，似乎並沒有發現他們的到來。
“強攻，必死無疑。”沐雲緩緩地說道，“唯一的辦法，就是智取。將它……引出來！”
“引出來？”蘇青饒有興緻地看著他，“然後呢？就算引出來了，你也不是它的對手。”
“我不需要是它的對手。”沐雲的眼中，閃爍著智慧的光芒，“我只需要……比它快！”
他說著，目光落在了懸崖峭壁上，那些縱橫交錯的藤蔓和凸起的岩石上。
一個大膽的計劃，在他的腦海中，迅速成型。
“我要利用身法，將它引離洞穴。只要它離開洞穴足夠遠的距離，我就有機會，以最快的速度，折返回去，取走靈藥！”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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