Chapter: 第355章 情急之下
“就在剛才……被那些鏡像冰傀圍住的時候。”沐雲老實回答，“情急之下，感覺之前的許多感悟都融在了一起。”
“絕境逢生，破而後立。”蘇青鸞輕輕吐出一口氣，閉上眼睛，似在回味，“看來，這次冰眼之行，收穫不小的，不止我一個。”
沐雲想起她最後那一聲“清輝滌塵，萬象歸真”的道音，以及那滌盪混亂、撫平法則的璀璨清輝，心中亦是震撼與欽佩。“大小姐最後施展的神通……才是真正厲害。”
蘇青鸞嘴角極淡地勾了勾，沒接這話，反而問道：“萬載空青呢？”
沐雲立刻從自己貼身的儲物袋中，取出那個特製的玉盒，雙手遞上。玉盒冰涼，表面符文流轉，完好無損。
蘇青鸞接過玉盒，沒有打開，只是用指尖輕輕摩挲著盒面，感受著其中那凝定時光的獨特波動，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真正的、如釋重負的輕鬆。“總算……到手了。”她將玉盒緊緊握在手中，彷彿握著什麼至關重要的東西。
“我們接下來怎麼辦？”沐雲問，“此地不宜久留，但您的傷勢……”
“我知道。”蘇青鸞睜開眼，望向洞外依舊紛紛揚揚的大雪，“我需要至少三日，才能恢復基本行動能力，若要動用靈力，至少需十日靜養。此地雖偏，但難保不會有冰原上的妖獸或修士路過。我們不能一直待在這個洞里。”
她沉吟了一下，目光落在沐雲身上：“你的混沌之力，對隱匿氣息可有效果？”
沐雲想了想，點頭：“若只是模擬周圍環境的‘空寂’與‘寒冷’，短時間隱匿兩人氣息，應該可以做到，但無法持久，且不能移動。”
“足夠了。”蘇青鸞道，“我有一套簡易的‘小彌天陣’陣旗，你按我所說，在洞外布置。此陣有隱匿、預警之效，配合你的混沌之力模擬環境，只要不是元嬰修士刻意用神識一寸寸掃描，應當能瞞過去。這三日，我們便在此處休整。三日後，無論我恢復幾分，都必須離開，尋找返回霜語城或直接離開北境的路徑。”
計劃清晰，仍是那個決斷果敢的大小姐。
沐雲點頭應下，毫不拖泥帶水。他先仔細檢查了蘇青鸞的狀態，確認她暫時無虞，又留下一些丹藥和那瓶凝神露在她手邊，這才起身，走到洞口。
蘇青鸞靠在冰壁上，看著他挺拔卻難掩疲憊的背影走入風雪中，按照她的指示，一絲不苟地開始在那片被風雪掩蓋的冰谷地面上，埋設陣旗，調整方位。風雪很快落滿他的肩頭和發梢，他卻恍若未覺，專註得彷彿在完成最重要的修鍊。
她的目光，久久落在他身上。
這個當初被她半是興起、半是算計“撿”回來的小助手，不知不覺間，已經成長到了可以獨當一面，甚至在絕境中護著她殺出生天的地步。他的堅韌、悟性、擔當，還有那份悄然滋生的、毫不掩飾的關切，都遠遠超出了她最初的預期。
尤其是……昨晚他懷抱的溫度，和他此刻在風雪中忙碌的身影，竟奇異地在她素來冷靜無波的心湖中，投下了一顆石子，漾開了一圈連她自己都未曾預料到的漣漪。
她收回目光，垂下眼帘，指尖無意識地再次摩挲著那盛放萬載空青的玉盒，心中卻第一次，對某件事產生了些許不確定。
三日後。
簡易的“小彌天陣”加上沐雲日益熟練的混沌隱匿之法，成功地讓他們避開了兩撥路過冰谷上方的修士神識粗略掃視，以及一頭誤入谷底、四處嗅探的“雪鬃狼”。
蘇青鸞的恢復速度比預想的略快。在丹藥和不計成本的靈物（沐雲幾乎掏空了自己儲物袋裡所有能用上的東西）輔助下，她的經脈初步癒合，神魂穩定下來，雖然靈力依舊十不存一，但至少已能自行走動，不再需要沐雲攙扶。只是臉色依舊蒼白，氣息虛弱，那身月白勁裝穿在身上，更顯清減，卻別有一種我見猶憐的脆弱美感——當然，這份“脆弱”之下隱藏的鋒芒，沐雲心知肚明。
沐雲自己的傷勢和消耗也恢復了大半，混沌本源那點灰芒重新穩定下來，甚至比之前更加凝實精純。這三日，他除了照料蘇青鸞和警戒，便是鞏固冰眼之行的感悟，尤其是對那一點混沌本源之力的運用，以及構建不穩定通道時對空間之力的粗淺接觸。
“該走了。”第四日清晨，蘇青鸞收起陣旗，望著依舊陰沉的天空，“我能感應到大致方向，霜語城在東偏南。我們盡量貼著冰原邊緣走，避開中心區域和已知的險地。速度不會快，但勝在安全。”
沐雲自然沒有異議。他將凹洞內收拾乾淨，不留痕迹，然後走到蘇青鸞身邊，遲疑了一下，還是伸出手臂：“大小姐，若是途中乏力……”
蘇青鸞瞥了他一眼，沒說話，卻也沒有拒絕，只是將手輕輕搭在了他的臂彎。她確實還沒恢復到能長時間御空或跋涉的程度。
兩人離開棲身三日的冰谷，踏入茫茫雪原。
歸途比來時更加漫長和艱辛。蘇青鸞無法長時間飛行，大多時候需要步行。沐雲便陪著她深一腳淺一腳地在積雪中跋涉，遇到陡峭冰坡或裂縫，便半扶半抱地帶她過去。他始終將她護在身側靠里的位置，以自己的身軀遮擋著大部分風雪。
一路上，兩人話並不多。蘇青鸞需要節省精力感應方向和調息，沐雲則專註於警戒和探路。但一種無言的默契，卻在沉默的行進中愈發深厚。有時只是一個眼神，沐雲便能知道她需要休息；有時蘇青鸞眉頭微蹙，沐雲便能提前發現前方隱藏在雪下的冰縫或潛伏的雪獸。
偶爾歇息時，沐雲會拿出乾糧和清水，兩人並肩坐在背風的冰石后，安靜地進食。風雪呼嘯，天地蒼茫，唯有彼此的存在，是這無邊潔白中唯一的真實與溫度。
這日傍晚，他們在一處冰崖下找到個稍微寬敞些的冰隙過夜。沐雲熟練地升起炎陽晶火，鋪好獸皮。蘇青鸞靠坐著，望著跳躍的火光，忽然開口：“沐雲。”
“嗯？”正在檢查儲物袋剩餘物資的沐雲抬頭。
“這次冰眼之行，辛苦你了。”蘇青鸞的聲音平靜，卻帶著一種罕見的、近乎正式的意味，“若非有你，我未必能拿到萬載空青，甚至可能……隕落其中。”
沐雲怔了怔，隨即搖頭：“大小姐言重了。若無大小姐一路指點、護持，並最後施展神通破開困局，晚輩早已葬身冰眼。晚輩只是盡了本分。”
“本分？”蘇青鸞輕輕重複這個詞，鳳眸在火光映照下顯得幽深，“什麼樣的本分，值得你以身為橋，強引空間之力，險些耗盡本源？什麼樣的本分，值得你在絕境中，將最後一線生機先給了我？”
她的目光平靜地落在沐雲臉上，彷彿要透過他的眼睛，看進他的心底。
沐雲被她問得一時語塞，耳根有些發熱。他張了張嘴，那些諸如“職責所在”、“報答恩情”之類冠冕堂皇的話，在喉間滾了滾，卻怎麼也說不出口。在那樣生死一線的關頭，驅動他的，早已不是什麼“本分”，而是更深刻、更本能的東西。
他避開她的視線，低頭撥弄了一下火堆，聲音有些低：“我……只是不想您有事。”
很簡單的一句話，沒有華麗的辭藻，卻帶著少年人最質樸也最堅定的心意。
冰隙內安靜下來，只有火焰燃燒的噼啪聲和外面隱約的風雪聲。
良久，蘇青鸞輕輕“嗯”了一聲，沒有再追問。她重新看向火光，嘴角卻幾不可察地彎起一個極淺、極柔和的弧度。那弧度淡得如同雪地上轉瞬即逝的月光，卻真實存在。
“休息吧。”她道，“明日還要趕路。”
“是。”沐雲應著，將最厚的一張獸皮遞給她，自己則靠坐在另一側，習慣性地保持著一分清醒，負責守夜。
火光躍動，將兩人的影子投在晶瑩的冰壁上，靠得很近。
又行了數日，霜語城那熟悉的冰晶輪廓，終於出現在遙遠的地平線上。兩人都鬆了口氣。
然而，就在他們即將踏入霜語城外圍警戒範圍時，蘇青鸞忽然停下了腳步，目光銳利地望向城門方向。
“不對勁。”她低聲道。
沐雲順著她的目光望去，只見霜語城那原本日夜流轉的淡藍色護城光幕，此刻顯得格外凝實明亮，城頭巡邏修士的數量也明顯增加了數倍，且個個神色警惕，如臨大敵。城門處的盤查更是嚴格，進城修士排起了長隊，接受著細緻的檢查和詢問。
“城裡有事發生。”蘇青鸞眉頭微蹙，“而且，我感覺到幾股不弱的神識，在若有若無地掃視周邊區域，似乎在尋找什麼。”
沐雲心中一凜。難道是他們在冰眼弄出的動靜太大，引來了注意？還是這北境之地，又有了新的變故？
“我們這樣進城，恐怕會被仔細盤查。”沐雲低聲道。他們兩人如今的模樣，一個重傷未愈氣息虛弱，一個風塵僕僕帶著激戰後的痕迹，還帶著萬載空青這等重寶，實在太過顯眼。
蘇青鸞沉吟片刻，果斷道：“不進城了。繞過霜語城，直接去我在北境另一處備用的傳送點。那裡更隱蔽，直接傳送回蘇家勢力範圍邊緣。”
改變計劃意味著更長的路程和未知的風險，但比起進入明顯氣氛緊張的霜語城，這無疑是更穩妥的選擇。
沐雲點頭：“聽您的。”
兩人悄然轉向，沿著霜語城外圍繞行。蘇青鸞雖未完全恢復，但對路徑的熟悉和敏銳的感知，讓她總能避開巡邏隊和可能存在的暗哨。沐雲則全力運轉混沌隱匿之法，將兩人的氣息與周圍冰雪環境融為一體。
就在他們即將成功繞過霜語城範圍時，前方一片被風雪半掩的冰林中，突然傳來一陣激烈的打鬥聲和靈力波動！其中一道冰寒凌厲的劍氣，隱隱讓沐雲感到一絲熟悉。
蘇青鸞腳步一頓，與沐雲對視一眼。
“去看看。”她低聲道，眼中閃過一絲冷光，“收斂氣息，小心些。”
兩人悄然靠近，藏身於一片巨大的冰蘑菇狀岩石后，向下方的林間空地望去。
只見空地中，四名身穿統一玄冰紋路黑袍、氣息陰冷的修士，正圍著一人猛攻。被圍攻者，赫然是一名身著霜語城衛隊服飾的年輕女修！她修為在金丹中期，劍法靈動迅捷，帶著霜語城特有的冰寒屬性，但此刻已是左支右絀，身上多處帶傷，血跡染紅了白色的制服。圍攻她的四名黑袍修士，三人是金丹初期，為首一人竟是金丹後期！招式狠辣，配合默契，明顯是要置她於死地。
“是霜語城巡察使的服飾。”蘇青鸞傳音道，語氣微凝，“那些黑袍人……看功法路數，不像是北境常見的勢力，倒有些像……‘玄冥教’的外圍手段。”
玄冥教？沐雲心中一動，這是個亦正亦邪、行事詭秘的宗門，勢力範圍並不在北境，他們的人怎麼會出現在這裡，還襲擊霜語城的巡察使？
場中，那女巡察使已是險象環生，被那金丹後期的黑袍人一道刁鑽的玄冰掌印逼得連連後退，眼看就要被另外三人封死退路。
蘇青鸞眉頭蹙起。若在平時，她或許不會插手這種閑事，但此刻霜語城異常，這女巡察使可能知道些什麼，而且玄冥教的出現也透著蹊蹺。
就在她權衡之際，那女巡察使似乎發現了他們藏身的方向，拼著硬受一擊，朝這邊急退，同時高聲喝道：“何方道友在此？請助我一臂之力！霜語城必有重謝！這些人是玄冥教暗探，欲圖不軌！”
這一喊，立刻將四名黑袍人的注意力也引了過來。為首那名金丹後期修士眼中寒光一閃，厲喝道：“殺！一個不留！”
兩道身影立刻朝著沐雲和蘇青鸞藏身的冰岩撲來！
行蹤暴露，已無法置身事外。
蘇青鸞看向沐雲，簡短道：“速戰速決，留那首領活口問話。”
沐雲點頭，眼中戰意升騰。正好，拿這些傢伙，試試他這幾日恢復和感悟的成果！
